张军:很多行业不能数字化转型就要掉队-张军、王慧

“经济学家建言2023中国经济”系列 张军:很多行业,不能数字化转型就要掉队

数字经济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推动我们国家经济增长的主要引擎之一。2021年,我们国家数字经济规模达到45.5万亿元,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为39.8%。

数字经济的本质是什么?会对中国未来10-20年经济转型有什么影响?数字经济的发展会对劳动力市场结构和宏观经济的调控带来哪些影响?

在数实融合的大趋势下,我国的数字化转型接下来将面临怎样的机遇与挑战?针对具有天然垄断倾向的数字经济,该如何实施监管?

围绕上述问题,复旦大学经济学院院长、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主任张军做客观察者网“经济学家建言2023中国经济”系列访谈,带来深度解读。

“经济学家建言2023中国经济”系列,是观察者网和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联合推出的重磅访谈节目,邀请十余位著名经济学家,从房地产、数字经济、稳投资、促消费等诸多领域前瞻并建言2023年中国经济,敬请关注。

观察者网:首先想请您从经济学家的角度跟我们的观众读者讲讲,数字经济的本质是什么?

张军:现在数字经济无处不在,几乎存在于我们生活和经济的每一个场景中,所以大家可能不太会去思考,数字经济到底是什么。

但从源头上来说,我们有了数据、对数据的处理方式、算法和人工智能之后,数字经济是技术驱动所造成的现象。数字技术的发展对整个经济形态进行了碾压式的改变。

可以很形象地将数字经济想象成各种各样平台的加总。我之前说过,通过一个国家APP的数量就大概可以捕捉其数字经济发展的态势。

有时候我也在想,如今数字经济已经产生了这么大的影响,未来数字经济会怎样?当讨论ChatGPT的时候,一定会颠覆我们对很多数字技术发展的现有认识,我觉得这个世界现在已经变得不可想象了。

张军:大家现在都在谈转型,但今天谈论的转型的含义,可能跟20年前是不一样的。

20年前谈转型,是指很多传统经济部门向现代部门转变。最典型的传统经济部门比如农业、传统制造业,现代部门是就指现代制造业、服务业、金融业等等。

而今天谈转型,必须增加一个维度,即数字化转型。用数字技术改造一个行业,甚至整个流程都要再造,业态、经营模式等等都要改变。

举个最形象的例子,20年前我们要乘出租,要么打电话约车,要么在马路上伸手拦车。这在当时已经很现代化了,它也会进行调度,通过电话来合理匹配供给和需求。而现在通过手机APP就可以叫到车,借助一个平台更迅速地匹配了供给和需求,并且去掉了“调度”环节,这其实是“去中心化”模式。

数字化转型已经成为一个潮流,不论是现代的服务业还是制造业,如果没有数实融合和数字化技术驱动,就会掉队。

观察者网:过去这些年,数字经济为我国创造了大量的就业。在当前的就业形势下,大的数字平台例如微信、电商等,如何更好地在推动多样化就业方面如何发挥更大的作用?

张军:2021年我在北京参加中国发展高层论坛,当时主办方安排我跟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约瑟夫·斯蒂格利茨举行了一场对话。当时我们谈到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在数字化时代,什么是失业,什么是就业?

假如我是开专车的,在接到统计就业、失业问题的电话时,我好像也不太能把自己定义成专车司机,因为我可能还有别的工作。所以,如果对方问我现在的单位和就业岗位到底是什么,确实很难定义。这个例子说明,数字技术让就业的含义变得更加丰富,就业不再是指从事单一岗位,一个人可能同时有几个岗位,甚至这些岗位之间毫无关联。

反之,如果询问某人是否处于失业状态时,我们很有可能得到的回答是,“我在过去一个礼拜没有就业”,但这并不等于“我没有就业机会”。

数字化技术的驱动实际上带来了整个劳动力市场结构的巨大改变。现在很多发达国家也是如此,可能它的经济不太好,GDP增长率可能在下降,但失业率却维持在非常低的水平,甚至是创历史新低。例如,美国、欧洲和日本就是这样。

在传统认知框架中,大家很难理解这两个现象。因为通常大家会认为,经济不好就创造不了那么多就业岗位,失业率一定会上升。但如果用数字经济的理念去看待它,这恐怕就是一个常态了。

未来的宏观政策,特别是将来政府部门在管理宏观经济时,需要运用数字经济理念,因为那些传统的管理方式是基于劳动力市场失业、就业的严格统计口径来做出的,但现在的状况下显然已经不成立了。

比如腾讯等数字平台在创造就业中就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它们可以让劳动力市场拥有充分的弹性,让就业变得非常丰富,让不同的场景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一天内可以变换多个场景,这在过去传统经济部门中是无法想象的。

那天,斯蒂格利茨教授也说道,将来在经济框架下再去统计失业率,可能意义不是那么大了。关键问题在于人们在各种各样的就业机会当中如何选择,而不是要么就业、要么失业,这种所谓的二元对立选择模式已经不成立了。确实可能会出现一个人暂时退出劳动力市场一段时间,然后再重新进入的情况,人们变得相对自由,技术上也没有障碍,这是一个很大的改变。

观察者网:最近和数字经济相关的ChatGPT非常火。这个人工智能AI机器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很多人都担忧自己要失业了。我注意到,您之前在和皮凯蒂的对话、和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斯科尔斯的对话中,都提到了技术的发展让资本跟劳动之间的替代关系越来越明显。结合今天的主题数字经济,您觉得未来数字经济的发展会对劳动力市场结构和宏观经济的调控带来哪些影响?

张军:我和皮凯蒂当时讨论这个话题的背景是,他通过研究发现,在过去几百年里,资本主义国家财富分配的总体趋势是差距不断扩大,资本拿得多,劳动拿得少。如果要从理论上去解释这个趋势,其实没那么简单,因为其中涉及到一个问题,即资本跟劳动的关系。

理论上,如果资本跟劳动是互补关系,那么当技术发展使得资本增加时,劳动也会增加。但如果二者不是互补关系,而是转变成替代关系,那么当技术发展不断偏向资本,资本越来越多,劳动或者说就业就会越来越少。这种转变会导致一个社会在收入和财富层面变得更加对立。这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马克思在19世纪看到的场景——经济快速增长,工人们工作时间很长,工资却非常低。

但是,数字经济的发展并不见得会让马克思看到的场景再现,因为就像刚刚我们提到的,现在就业的含义比过去更加丰富。

设想一下,如果资本跟劳动会不断走向替代关系,未来随着技术和数字经济的发展,很多工作都可以由机器来替代人工。很多人会担心,这样我们不就失业了?但是,我们的想象力可以再丰富一点,可能我们的确丧失了一些可以被机器取代的就业,但是社会上会继续产生新的我们暂时无法想象的机会。

我认为技术的发展一定不是简单的线性发展。如果是线性发展,大量的人都会失业,而它可能是非线性轨道,等到劳动被替代到了一定阶段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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