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重考上海:重新打捞丁悚的当下意义与路径

上海刘海粟美术馆“慕琴生涯——丁悚诞辰130周年文献艺术展”3月10日拉上大幕,并持续引发对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文化的探源与思考。闭幕之前(3月8日),“重考上海:丁悚及其艺术作为路径”研讨会将各界研究者聚集一堂,由展览延伸出对于“重考上海”的重新思考。

在策展人、复旦大学教授顾铮看来,“上海”并非是一个抽象的名词,它内涵的丰富性、深邃性、复杂性,就是由像丁悚这样的艺术家和他的工作来实现和定义的。

“这次展览是一个把丁悚从历史深处打捞出来的过程。我们希望可以重新思考‘上海’这个词的内涵。由于种种客观的原因,丁悚的工作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面没有得到关注,以此次展览作为契机,也给我们带来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重新思考‘上海为何’的机会,‘上海’对于今天意味着什么,重审上海的过去,其实意味着我们如何去构建和想象上海的今天和未来。”

“慕琴生涯——丁悚诞辰130周年文献艺术展”自2023年1月1日开幕以来,引起上海市民公众和业内的关注,“重考上海:丁悚及其艺术作为路径”研讨会搭建起一个跨领域广泛讨论的平台,以再看丁悚、重考上海。

“通过一个人回观一座城,从艺术路径的角度,去重新观看上海,这个中国现代艺术发展重镇的文化历史,以及我们称之为‘海派’的文化现象,是十分有意义的艺术分享之旅。”刘海美术馆馆长鲍薇华说。

研讨会上,不少与会专家提及了年初故去的近现代海派文献研究学者、上海图书馆研究馆员张伟先生,他也为丁悚展提供了藏品和研究。华师大中文系教授陈子善在发言中表达了哀思“张伟与我一起编《海派》丛刊,张伟走了,《海派》还要继续出版。”

《南洋兄弟烟草公司月份牌》 ,丁悚绘人 张光宇补景 ,约1925年,张伟藏.

像丁悚这么一位大家,他涉猎面非常广,有漫画、美术、摄影、戏曲、电影、文学,非常广的领域,同时还是多个文艺社团的创立者和组织者。他是“从事美术教育,一个有志向的人”“艺术多面手,一个有绝活的人”“充满人格魅力,一个有人缘的人”。

从许多资料里面我们了解到丁悚从小就喜欢画画,师从周湘,是上世纪20年代上海漫画界的中心人物,也是上海美专的首任教务长。

凭借着学西洋画的经历和画家的基本功。他投身工商美术,在创作漫画的同时,也作有封面设计、插图、漫画肖像,所猎之处无不透露着一个画家的艺术智慧和宽广的艺术才能。

从回忆录里看到,每逢周末丁家沙龙的座上客都是海上名流,这说明了丁悚先生的实力。还有中国的一句老话“财散人聚”,他是个热情好客的艺术家,愿意与同道分享,有自己的艺术声望、周围聚集了很多朋友。这种艺术的熏陶就是丁聪先生成长的环境。

为我们今天重新研究丁悚先生的美术人生,了解上海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辉煌历史,梳理上海美术文脉、并继承学习,这是一个很好的课题。

展览经过了6年准备,主要目的是通过对于丁悚人生和艺术的方方面面的整理,尤其是丁悚在中国现代美术史上的价值,需要通过这样的深入打捞加以确认。所以花费这么长的时间我觉得是需要的,也是值得的。作为以刘海粟先生命名的美术馆,立足于海派文化和海派艺术,欣然把丁悚展作为一个重点的项目来实施,我非常感谢,也感谢各方的支持。

我希望通过对于丁悚工作的讨论,我们可以重新思考“上海”这个词的内涵。“上海”并非是一个抽象的名词,它内涵的丰富性、深邃性、复杂性,就是由像丁悚这样的艺术家和他的工作来实现和定义的。也由于种种客观的原因,丁悚的工作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面没有得到关注,以此次展览作为契机,也给我们带来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重新思考“上海为何”的机会,“上海”对于今天意味着什么,重审上海的过去,其实意味着我们如何去构建和想象上海的今天和未来。

丁悚文献展的丰富多样,出乎我的想象,可用"惊艳"两字来形容。这个展览不仅有鲜明的视觉冲击力,更是充分肯定了丁悚作为近代以来海派文化代表性人物的卓越杰出,无可替代,以及当下海派文化研究的深入和大力弘扬。从晚清到现代的海上文化发展过程中,各种艺术门类,文学、美术、戏剧、电影、摄影等等,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彼此间是紧密互动,互相促进的。而丁悚就是这方面的一个几乎是通才的例证。他悠然自如地游走于美术(包括漫画、月份牌、国画、油画、装帧插图等)、摄影、戏剧、电影各界,颇多令人瞩目的建树。尤其是他与文学界也关系密切,与周瘦鹃、包天笑等颇多交往,《礼拜六》杂志的装帧设计也大都出自他之手,多么漂亮,非后来的一些文学刊物呆板的装帧所能比拟,这与现代化大都市上海当时的文化时尚也是相称的。

从某种意义讲,文学与美术密切相关,文以图显,图以文显,而我们往往忽视文学作品装帧与插图的重要作用。有个性有创造力的插图往往会对文本的解读起到启发的作用、推动的作用。鲁迅不是一直重视书刊的装帧与插图吗?但是许多有名的近代小说的插图却鲜有人问津。我们知道《歇浦潮》,却不知道《歇浦潮》插图正是出自丁悚之手。诸如此类的例子还可举出很多。丁悚的创作几乎涵盖了海派艺术的各个门类,他的专栏文字也很吸引当时的读者,他积极参与了近代以来海派文化的建构,这是十分难得,也十分了不起的。

总之,在我看来,这个丁悚文献展是一个启示,对历史的叙述,如只局限于现有的一些史料,往往会被切割,被歪曲,而这个展览以大量新发现的丁悚文献为抓手,从丁悚这个个案出发重新审视和评估那段历史,肯定近现代的海派文化和以丁悚为代表的那一代人不可忽视和轻视的文化贡献。作为与江南文化密切联系的海派文化,需要理直气壮地研究和发扬。

就丁悚等海派艺术家研究面临的困境谈谈两点。首先,这种困境,从某种程度上说,是给艺术家做专业化分工造成的。在给艺术家划分国油版雕等门类之后,因为身份认同的需要,艺术家不得不选定自己的归属,民国时期那种多面手、多专多能的艺术家不复存在,鲁迅在教育部任职时其施政纲领《擬播布美术意见书》中包容广泛的大美术,变成了狭隘的国油版雕之类。因此,像丁悚这样的艺术家就失去了身份,或被当作杂家,或在某专业中成为客串。如钱君匋归口到书法篆刻团队,人们不再关注他也是书籍装帧设计师。当然,目前这种状况有改变,如美院开始设立“综合艺术”院系、师范美术教育备受重视、美协设立了更多的艺委会,但还是不够,丁悚这样的艺术家依然缺乏应有的综合性研究。

其次,人们普遍存在一个误解,即文艺复兴开创的透视学随着19、20世纪之交后印象派的崛起和写实法的单调性而趋于衰落。这正是美术分类的狭隘化、以偏概全导致的。其实这只是针对绘画而言,透视学并非停滞不前,而是推动着摄影艺术、电影艺术、现代影像艺术等新的美术门类的发展,彩色摄影、全息摄影、新媒体技术层出不穷,涉及几何学、光学、物理学和数学,也关系到艺术变革的方方面面,激活着艺术创意,引起了人文学科的广泛关注。可以说透视学没有过时,镜头带来的观看方式,主客体的凝视态度,给艺术创造以更多的可能,也激发了学者无穷的想象。从这次展览中,可以看到跨学科的参与大大丰富了视觉思维,给美术研究开辟了宽广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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